[db:作者] 发表于 2025-9-30 14:54

小说归途——旧物与旧梦(3)


小说归途——旧物与旧梦(3)
1、
堂屋里的对峙像江南的梅雨,黏稠而压抑,最终消散在无声的僵持里。
林晚提着行李,走向自己曾经的房间。
推开虚掩的木门,一股尘埃混合着樟脑和旧纸张的气味扑面而来。房间保持着十年前她离开时的模样,只是所有家具都蒙上了一层细灰。
书桌上,高考复习资料还整齐地垒着,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。单人床上铺着印染着淡紫色小花的床单,那是她高中时最喜欢的样式,如今颜色已褪得发白。
她放下箱子,指尖划过书桌桌面,留下清晰的痕迹。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——在上海,她拥有的一切都是崭新的、临时的;
而在这里,在这个落满灰尘的房间里,一切旧的、静止的物件,都在固执地证明着“林晚”曾经的存在。


她打开老式的木质衣柜,里面还挂着几件她没带走的旧衣服,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。衣柜深处,放着一个铁皮饼干盒,那是她的“百宝箱”。
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出来,吹掉上面的灰,打开。
里面装着褪色的塑料发卡、几枚不再流行的胸针、一沓用彩绳捆好的信件和贺卡,还有一本硬壳的日记本。日记本的封面是当时流行的卡通图案,边缘已经磨损。
她犹豫了一下,翻开了日记本。
扑面而来的是青春期的矫情、敏感和雄心壮志。她记录着每一次考试的排名,对某个男生朦胧的好感,和母亲因为填报志愿爆发的激烈争吵:
“5月20日,阴。她又说学市场营销没用,说留在本省读师范才好,女孩子家安稳……我受够了这个小地方!受够了永远弥漫着的酱味!我要去上海,要去最顶尖的公司,我要让她知道,她错了!”


字迹因为用力而微微凹陷。林晚的手指抚过那些尖锐的文字,心头一阵刺痛。那时的她,将母亲的担忧视为枷锁,将故乡的气息视为耻辱,一心只想逃离,去拥抱一个光鲜亮丽、没有酱缸味的世界。
她合上日记,目光落在那些信件上。最上面一封,信封已经泛黄,是母亲的字迹,寄到她就读的大学。她记得这封信,当时忙于参加社团活动和新生的各种联谊,只是匆匆扫了一眼,母亲在信里絮叨着酱园今年的收成很好,新下的酱颜色很漂亮,让她注意身体,钱不够就跟家里说。她当时或许回了一封简短的信,或许只是打了个电话,具体内容早已遗忘在都市喧嚣的记忆里。
如今再看,那朴素的字句里,藏着怎样小心翼翼的牵挂和沉默的支持?她当年,是否看见了?
“晚晚,是你回来了吗?”窗外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。
林晚走到窗边,看到邻居秀英阿婆正端着一碗什么,站在院子门口朝里张望。
“阿婆!”林晚应了一声,连忙走出去。
秀英阿婆把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糖水鸡蛋塞到她手里,压低声音:“你妈睡下了。脚肿消了些,但心里憋着气呢。”她叹了口气,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担忧,“你也别怪你妈倔,这个酱园,不只是个园子……”
林晚捧着温热的碗,没有说话。

秀英阿婆朝堂屋方向看了一眼,声音更低了:“那些拆迁的人,说话难听着哩,说你妈挡了全镇发展的路,是‘钉子户’,是老顽固。你妈气得浑身发抖,跟他们理论,说这酱园的风味别处没有,是时间的功夫,他们哪里听得懂?推搡起来就……”
林晚抿了抿嘴唇。她能想象那个画面——母亲瘦弱却挺直的背影,面对着一群不耐烦的工作人员,固执地守护着这些沉默的酱缸,如同守护着一个脆弱而古老的梦。
“阿婆,这酱园……真的非守不可吗?”林晚轻声问,像是在问阿婆,也像是在问自己。
秀英阿婆摇了摇头,眼神有些复杂:“我的心思,深着呢。这园子里,不光是酱……”
她的话没说完,似乎有所顾忌,只是拍了拍林晚的手臂:“你回来了就好,多陪陪你妈。有些事,急不来的。”
送走秀英阿婆,林晚没有回房间。她鬼使神差地走向院子角落,那个通往酱园深处储藏室和地窖的小门。


母亲似乎刚下去过,小门没有上锁。她推开木门,一股更浓郁、更沉郁,带着泥土和岁月凉意的酱香混合着酒曲般的气息涌了上来。借着手机微弱的光,她沿着窄小的石阶往下走。
地窖里很暗,也很安静。隐约可见一排排半埋在地下的巨大酒坛般的容器,那是存放陈酱的地方。空气里的味道层次极其丰富,有新酱的活泼锐利,也有老酱的沉静醇厚。
她的目光扫过,最终落在最里面一个角落。那里单独放着一口不大不小的陶缸,它看起来格外古老,缸体呈现出一种深沉的、被油润滋养出的暗红色光泽。与其他酱缸不同的是,它的泥封保存得异常完好,上面似乎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、干净的红布,像是某种郑重的仪式。
林晚走近几步,想看得更清楚。
就在这时,身后传来拐杖顿地的声音,急促而带着怒气。
“谁让你下来的!”
林晚猛地回头,看到母亲陈月茹不知何时站在地窖口,逆着光,看不清表情,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怒和……一丝恐慌?
——未完待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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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故事纯属虚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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